2014年6月23日 星期一

用一個殿堂的知識,換取一個擁有智慧的城市 - 致陳菊市長公開信

親愛的陳市長 您好:

冒昧打擾,本封信來自一個曾經在高雄生活五年,熱愛這座城市的青年過客。

因為是只是過客,現在的我本來應該沒有什麼立場對這座城市的現況發表什麼看法;然而出於對這高雄的眷戀,我仍然希望與您分享我對於近期中央公園移植大樹興建圖書館的看法。

而要談這些之前,請容許我寫下一些冗言,讓我說說我對這座城市的情感是如何建立的。

我在高雄度過了我的大學歲月以及軍旅生涯;來自新竹的我,高中畢業後非常幸運的考上了中山大學,得以暫時離開北台灣的喧囂與事故,到高雄唸書。在大學以前,我的世界與大多數少年一樣,對於土地、對於城市的想像並不存在;我們所知道的只有在高中這座知識殿堂中努力唸書,將時間與青春換成知識,再將這些知識換成步入下一個知識殿堂的入場券,期待有一天我們所擁有的這些知識,可以成為我們未來人生的墊腳石。

我們 - 至少我 - 就這樣矇矇懂懂地前進,一邊汲汲營營的追尋當時認為重要的東西,一邊期待著有一天我們可以搞懂更多當時我們還不明白、也不曾思考過的問題。

直到我來到了這座美好的城市。

離開了家庭,來到這座「讓青年追夢的城市」,我才終於開始能夠看見這個世界的廣袤與深邃。

離開了熟悉北台灣,在南部首都的大學生活,我很積極的認識這座城市,認真的享受高雄的溫暖與和平,沈浸在這城市樸實而熱情的波浪中。我記得當時的我很訝異,為什麼同樣在台灣,高雄和新竹居然有著如此巨大的不同;這座城市的人們悠閒而快樂,這座城市的格局大氣而沈穩,這座城市前進的腳步穩重而確實。出於好奇,我向許多學校的老師請教,並因此幸運獲得多次出國學習的機會,去試著理解高雄的故事,並思考該如何才有可能讓高雄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城市。

因為這座城市讓我覺得快樂,所以我也希望讓這座城市更好,讓更多未來的青年可以在這座城市擁有更美好的故事。我會說,現在的我的價值觀,有很大一部份,來自這座高雄的滋養。這裡生活的記憶,成為至今為止的我創意的養分。

而我相信,這座城市獨一無二的風貌,來自全體市民、生活在這裡的過客們,共同創造出來的智慧。
離開高雄一年,我仍清楚記得那絢爛的陽光與溫暖的海風,在海港在沙灘眺望著遠方,相信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也深深以身為高雄的一份子為榮。

我記得高雄以海洋精神自豪,也記得市長您自信而真誠地說出:「我們放棄市值上億的土地,只為了給高雄市民一片森林公園。」您與謝前市長在高雄的觀念,和北台灣勾心鬥角充滿謊言的政治算計截然不同;從您希望給高雄市民一個與土地親近的機會而甘願放棄龐大土地利益、希望保留歷史而留下哈瑪星鐵道公園、希望創造文化而建設駁二藝術園區、希望與世界接軌而規劃國際旅運中心,我就願意相信,這座城市的幸福根基,來自於智慧。大家願意為了真正更好的生活,放棄短淺的利益,追求人的價值。服完兵役暫時離開高雄到現在,我仍看到高雄不斷前進,朝著幸福城市前進,謹守著對人性的追求,陸續完成了許多建設與活動,我無時無刻不懷念著這樣的精神。

我總是自豪的向我的朋友說,高雄是全台灣最好的城市,因為我在此生活過,所以我如此確信。

因此,我願意相信高雄對中央公園設立圖書館的考量,是全然出於正面,一如過去那樣,秉持著對人性美好的追求而努力。然而,我卻仍然對此產生了困惑。

在過去還少不更事的我的腦海中,無法分辨知識與智慧的不同;而在高雄生活的經驗告訴我,知識的目的,在於幫助人們思考、獲得智慧,它幫助我們在這個社會站穩腳步,但知識並不等於智慧;空有知識的我們,還缺乏了許多東西,離智慧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智慧是我們對於人性的想像,對於人的價值的追求,對於公平正義的思索,對於生命意義的理解。擁有智慧後,我們才有可能明白,也才有可能獲得我們每個人都在追尋的「幸福」。

在本次「搬遷中央公園老樹設立紀念圖書館」的社會爭議中,我認為從許多角度出發,它都違背了我在這座城市所學習的智慧。

首先,是人們對於一座美好城市的想像:台北市最近為了遠雄大巨蛋移植老樹的情事,引發了巨大的反彈。都市化的便利,對於尚未成熟的社會,是一個何等瑰麗的幻想;然而,我認為這個時代的我們,已經度過那個階段了。現在的都市居民渴望著一個能與土地更加親近生活環境。我們衷心希望一座城市在便利之餘,能夠同時兼顧與這座島嶼的鏈結;當一座城市為了便利,捨棄了空氣、捨棄了大樹,那麼這座城市的人們的心,在享受都市便利的同時,便放棄了與這座島嶼上產生維繫情感的可能性。為什麼臺北市民如此反對為了大巨蛋而犧牲樹木?我想原因除了樹木給人們的庇蔭與清新的空氣之外,更重要的是人們仍然希望自己不是活在一座「死之城」。當一座城市開始放棄樹木,昆蟲、鳥兒都將不再造訪,市民將失去與自然的聯繫,生活只剩下金錢和名利,那將是何等悲哀,年輕的我無法想像。

再者,曾經在高雄短暫生活過的我,不僅佩服高雄以先進的思維,在大眾運輸系統中設置舒適且便利圖書系統,更羨慕高雄將建設一座有領先全球的嶄新圖書館。在我的認知中,這坐落於新光路上的高雄市立總館,將能夠有效的滿足高雄市民對知識的渴求,提供舒適的閱讀環境,讓市民能夠盡情徜徉於知識寶庫中。除此之外,高雄在民族路上的文化中心也同樣提供完整的圖書借閱服務,加上高雄為數不少的大學圖書館與轄區圖書系統,高雄實在已經是台灣知識服務涵蓋率數一數二的先進城市;與其在總管不遠的中央公園內,剝奪自然興建錦上添花的圖書館,倒不如延續中央公園捷運車站的創意思維,在更多大眾運輸系統中提供圖書借閱服務。如此不僅能讓知識更加普及,更能兼顧市民對土地的依戀。

最後,是關於一個城市的公平正義。由於資源有限,人類沒有辦法兼顧每一個鄉鎮,提供足夠的圖書服務;然而這正是現在台灣逐漸失衡的貧富失衡的肇因。由於偏鄉的孩童和市民沒辦法獲得與都會區相提並論的知識環境,以致於台灣的發展愈趨世代不正義。作為民主進步黨的老前輩,市長您經歷了過去那樣不公不義的社會環境,相信您不樂見未來台灣成為一個剝奪弱勢的傷心國家。教育與醫療是社會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倘若在這兩件事情上,相對弱勢的人們無法平等的獲得保障,這個國家終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是早有遠見的您所害怕發生的,也是對這片土地有愛的我們所努力避免的事情。本次社會爭議正是一次轉機,是身為公民的我們可以大聲宣告:「我們願意放棄微小的不便利,換取全體國民更大幸福」的機會,讓高雄市一舉成為台灣最好的城市。這一點,儘管我個人力量十分有限,但我樂意為了這個理想而共同努力。

要說高雄市民與其他縣市的市民有什麼不同,我想,就是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們,各個都是笨蛋。是,曾經在此生活過的我也是個笨蛋,我們仍然信仰著有一天,有一座烏托邦城市,願意為了人的價值,犧牲自己的便利,謀求全體的幸福。眾所皆知,歐陸許多國家城市都努力朝著這個遠大的夢努力前進,我們因此稱這些國家是人類文明的表率。我希望讓市長您知道,我衷心認為高雄市是最有可能成為台灣的代表的城市,因為我們都是笨蛋,我們還在為了不被其他地方的自私與惡劣所污染而努力著。

儘管我所擁有的智慧是如此微不足道,我仍相信,每個人的意見都有價值;重視每個人的思想,也就是重視美個獨立的人的價值。因此冒著影響您做出正確決策的風險,我仍想要與您分享我的想法,原因無他,僅是希望高雄這座幸福的城市,能再一次又一次的衝突與反省中,更加茁壯、美好。

但願高雄,願意放棄一個殿堂的知識,交換一個智慧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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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但願美個曾在高雄生活過,也熱愛這片土地的朋友們,願意犧牲一點自己的時間,為這座城市勇敢發聲。



2014年6月16日 星期一

24歲,18歲

是那樣灼熱的夜晚
手臂揮動一下,血液就要凝成汗珠往外奔去
但我們仍然振臂歡呼、大聲唱唱跳跳
彷彿快樂的煙火就在我們的眼前炸開
那樣奪目

Party、細菌、影子、80年代、新世界、壯遊前夕
那些在還沒成為通勤的上班族前愛聽的歌
與那些成為上班族後通勤常聽的歌
一首一首,像做夢般成為現場演出

你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你不知道有一天你不會成為一個搖滾樂團的成員
你不知道很快的那些內心的巨大憧憬都成為憧憬而已
所以你只能大聲跟上,你只能盡情搖頭晃腦

充滿後搖味道的方向感和單純複雜
將濃烈的情感收縮到極限
讓你不得不去回想,這個樂團到底帶給你什麼
究竟為什麼自己如此耽溺,反覆的重播著你僅有的那幾張專輯

終於你有點懂了
1976 這個樂團,他們在你剛離開那充滿矛盾、充滿傷心與憤怒、充滿不甘心的家庭生活,前往新世界的那個時候
給了你自由的理由
多彩多姿的大學時代啊!你以為開始流浪了
世界這麼廣闊,你要就這樣抬頭挺胸的活著,去學習、去感受、去愛、去認識自己是誰、去主宰你自己的生命
他們的音樂給了你昂首闊步的勇氣,也給了你荒誕不經的藉口
你開始相信生命自有出路,你相信你終究會成為你喜歡的那個自己
然後你也確實獲得了好多收獲,不停地向世界探尋

於是你走過一些地方,你看了一些風景
你對你自己感到驕傲的不可一世,但卻有些孤獨
大概是你眼中只有自己吧,又或者是自己獲得的太多了
好多時候,你渴望自己就這樣死去,好逃避人生終將要走下坡的命運,可以把人生最燦爛的回憶,以最鮮明的方式紀念

但你依舊活得好好的,你沒有死去
找到了很棒的工作、生活輕鬆而充實,每天有好多時間
卻不知道該怎麼使用
是,從高雄到臺北
你到了你理想主要戰場,可以去思考去奮鬥,是實踐你所認為的公平正義
23 歲,你參與了數十次街頭抗爭,和高牆硬碰硬對抗了兩次
流了很多眼淚
然而你還沒有成為切格瓦拉;你很急,但你沒有接受生命對你的召喚
少了一點色彩,絢爛的記憶也漸漸褪色
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不那麼冒險人生

於是在恰巧是你的生日的表演上,你在接近尾聲時哭得不能自已
你很慌張,你好怕表演結束又要去面對自己可能沒辦法成為自己渴望成為的人的日子
你想起了那樣精彩荒誕的大學生活
你想起這一年的如何勇敢的去保護自己的信仰
但這一年就要結束,就像沒有可以一直搖頭晃腦的生活

然而在最後一首耳機裡的新浪潮
你停止流淚,專心聆聽
是的,生命還會前進
你不可能永遠年輕、永遠停留在燦爛片刻
這是你必須面對最後投降的事實
但我們可以在表演結束時一起討論那些細節:阿凱和誰打招呼、大麻的技巧如何高超、大師兄表演時的眼神、子喬的 Bass 聲線多麼靈巧
在那些細節中,我們還能保有自己,保有一段美好的故事
你可以用心記得你曾經經過的一切,然後繼續前進
你可以想清楚未來你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有怎樣的故事
你可以成為你自己

於是,24 歲的這天成為一場精彩絕倫的饗宴
你放棄了一些東西,但你獲得更多可能性
而往後的人生正要展開

6/14,你 24 歲了
你還年輕,還會被這個世界感動
還可以思考自己之於這個社會,是不是還有可能保有理想

在 1976 「18 歲」的表演中,你感受並接受了那股熱力,那股只有 1976 對於你獨一無二的力量

2014年6月9日 星期一

讀小野「〈自由共和國〉小野 /賄賂者和反抗者」

賄賂者與反抗者


小野 /導演   2014-06-09   

夜晚一場傾盆的暴雨之後,我們已經進行了一年又三個月的「五六運動」漸漸來到了尾聲,牌樓上「自由廣場」這四個字倒映在雨水中,顯得模模糊糊、恍恍惚惚。


做為一群反抗者,我們還要反抗多久?我們是不是真如卡繆在「反抗者」中所說的,在反抗的過程中找到存在的意義?我們是否因此不再冷漠或焦慮?我上台講話時,說出了我這一年多來的心情。我說,當我們針對一件不公不義的事件進行反抗時,我們就要有心理建設。我們要先問自己為何要反抗?如果確定了自己反抗的理由不是其他不相干的因素,例如打知名度、發洩情緒等理由,那麼我們就要好好搜集資料,做足功課,反抗到底。不要在乎為何別人不反抗?為何媒體不報導?為何社會不重視?


我舉了一個最近的例子︰松菸護樹。我曾經答應去護樹現場做短講,我知道現場的人不多,意見也分歧,眼看是螳臂擋車、犬吠火車,反抗者的士氣也漸漸低落,於是我就說了這一段做為一個反抗者的心理準備的話。後來有個年輕人走來向我致謝,說他不再抱怨了,他會堅持到底。又過了一陣子,做為松菸護樹反抗者最大的「巨人」終於出事了,他們上演了「產、官、學」賄賂被活逮的戲碼,而且因為輕易的交保,差一點所有相關證據都被銷毀。這時,反抗者的力量找到了出口,台北巿副市長和反抗者們展開協調。故事終於有了可能翻轉的情節。主角成了曾經以宣揚土地正義的學者副 巿長,他將面對自己道德和良心,做出最後的判斷。故事中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改變故事的結局。


說來諷刺。我過往幾個上班的工作機會常常是這樣得到的:某個老舊而龐大的機構,因為承受不了貪污、賄賂的文化而漸漸走向腐敗時,主其事者痛下決心,對外尋找新的生力軍,企圖力挽頹勢。在充滿前金、後謝的工作文化中,我真正領悟了一件事,那就是漢民族在外表形式上充斥著虛假的禮節,但是實質上又最現實重利,所以從歷史的任何角度來看,中國的政治和社會的核心思想便是賄賂、賄賂、賄賂。它根深柢固,形成了難以動搖的深層文化。


其實台灣的年輕世代比我們想像的要世故和聰明。在「五六運動」始終陪伴著我們的陽明大學風車合唱團,每次在壓軸的合唱前,總是有同學會說上一段話。這次,他們提醒大家台灣社會的真正問題是系統性的、結構性的,包括了最後防線的司法體系都不完全可信賴,因為他們可以選擇性的聽從執政者的指揮,監聽、蒐證,打擊政敵或不聽話的大商人。所以,不要因為破獲了一個賄賂案,而誤以為社會公平、正義已經實現。問題出在系統上,而不只是個案。


反抗者要走的道路非常艱辛而漫長,因為他們要反抗的不只是一個人或是一個集團,而是一個難以動搖的漢民族深層的文化。




讀完小野「賄賂者與反抗者」這篇文章,對照從 2014 年一路走來的鏡中反抗身姿,有滿多感觸的。

卡繆所說「反抗者在反對中肯定,並尋找自身價值」,將反對此一看似消極的行為重新解釋為積極行為,鼓舞著後世的人們仔細觀察、感受這個社會,不向違背自身信念的事物妥協。

那麼,要如何才能做到「不違背自身信念」?答案是表態。你必須對勾起你注意力的、引起你同情心的、讓你感到歡喜或厭煩的事物表態。唯有你確立了自己的成立方式,你才有辦法正確的判斷各種事情。

當然不是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表態,也不是一旦表態就不能悔改;表態是指「表達自身信念」,信念是是一個嚴重的字,他不是一個隨著日晷隨便伸長縮短的東西,他必須是審慎思考後下定了的決心。

但是人不應該因為表達信念事關重大而逃避,誠如前段所述,一旦事物勾起你的注意,以就表示著你的心靈受到了號召。如果你總是逃避,最終你會發現自己對任何事情都無足輕重,因為你逃避了你的信念、逃避了你的責任。

再者,許多人就算有了信念,當世界上發生了違背自身信念之事時,或者與周遭親朋好友在價值觀上產生衝突時不願意將自己的思想拿出來討論。背後有各種說法,有的說「你不必管人家怎麼想」,有的說「不必為了思想而傷和氣」。

然而,與其他人進行思想的交流,並不等於你在干涉別人的思想。當雙方依循著自身的情感與邏輯進行交流、辯論時,其實是在為彼此充實生命。在交流或辯論中,你會因為你的分享而發現自己真正的想法,也會因為別人的回饋而反省自己的不足。

所以不要再說沒有人有權利干涉別人的思想了。如果參與討論的雙方都有充足的素養、開放的心胸與明確的價值觀,那麼思想的交流並不會以「干涉」如此令人反感的說法影響彼此,而是互相學習。

而當你願意為了你的信仰與別人進行思想交流,不僅是回應了你自身的信仰,也是讓自己能夠接觸更深更廣的思想。

唯有當自己不再逃避召喚,你才能夠誠實的面對自己、面對世界。


2014年6月4日 星期三

再看「黑暗騎士」


「蝙蝠俠前傳第二集:黑暗騎士」是一部很經典的電影。經典在於首先,蝙蝠俠和其他英雄都相當不同,這大家都知道,也就不特別贅述;而儘管蝙蝠俠相較於其他英雄顯得那麼特別,過去其他相關作品的論述卻仍然薄弱,無法讓人留下印象(這大概和 1990 ~ 2010 年間好萊塢的市場取向有關),直到 2005 年,由大導演 Christopher Nolan 的蝙蝠俠黑暗騎士系列第一集:開戰時刻,才重新讓大家認識這個獨特的角色。

台灣從 2008 年以後,社會抗爭事件直線上昇,但人民的態度一直相對溫和,沒有太多肢體衝突;而在 2012 年的文林苑都更事件後,政府透過警力強制驅離聲援王家的學生的畫面被強力而重複的播放,使得學生族群開始真正地注意這個政府的所作所為。 2013 年大埔張藥房、洪案等,姑且先不論事件本身的爭議;光是政府選擇以警力、怪手等巨大的力量處理這些事情,再透過睜眼說瞎話方式掩蓋,把人民盡當白癡,就足以使大多數老百姓對和平表達訴求的方式灰心。

尤其是在 2013 年的大埔案與洪案時,由於政府的所作所為,直接與間接的害死了兩條生命,使得人民產生了巨大的憤怒。接著,社會上出現一種對正義的期待 — 大家開始期待正義的英雄,能夠代替大家判斷事情的對錯、能夠在必要的時候超脫規範、體制、程序,制裁邪惡,維護正義。

但是,你真的希望你生活的城市中,有蝙蝠俠保護你嗎?

什麼是「俠」?

首先,在我的見解裡,「俠」和「英雄」的概念是不同的;英雄乃是眾望所歸、鋒芒耀眼、為人們完成某項不容易的事情,並帶來勝利、和平的人;而俠則是超脫法律、從自身信仰出發來執行正義之人(其觀念通常與大多數人們相同,否則就不會被稱為俠)。

也就是說,英雄的存在,代表人們對秩序、安定的期望;而俠則是人們在秩序中受到不公平對待時,跳脫既有框架的想像。

英雄所作所為基本上都會被群眾認同,而俠不會。所以俠時常很孤獨,但因為內心信仰之堅定,因此不會輕易被擊倒。

我覺得 Batman 翻譯的非常好;私自持有武力,在暗夜中神出鬼没的打擊罪犯,以暴制暴,保護高譚市的人民—這完全就是俠。他的誕生,是因為受到高譚市的召喚,所以他的所有行為都不必對法律負責,只要能夠達成「保護高譚市」這個目標就好。

自以為正義的黑道

但是,換個角度說,蝙蝠俠就是自以為正義的黑道。黑幫也會講義氣、也會保護鄰里,像金庸小說中的丐幫就是一例。

無論蝙蝠俠如何秉持著不殺人的堅持、如何潔身自愛,既然藐視法律—透過暴力打擊罪犯、竊聽警用頻道等—那麼他就是罪犯。但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為了自身利益(其實也有),因此我們不會稱其為黑道,而稱其為俠。

臺北也要蝙蝠俠?

當社會上充滿了欺騙、腐敗時,而你又拿這些上至官員下至黑道毫無辦法時,我們都會期待能有一個超越法律的人,為我們發現、打擊不法,而如果可以用暴力結合後續的法律懲罰,更是大快人心。
但是,這也意味著你必須要擔負有人可能會用透過手機電波監控你的風險,可能哪天蝙蝠車就碾過你的車,地下道和公共設施時不時就被炸個稀爛等。

再者,當你呼喚蝙蝠俠時,你還必須接受他畢竟是人,可能犯錯、可能誤傷、可能被誤導;更嚴重的是,他很有可能與你秉持著截然不同的正義。(我們的假設是蝙蝠俠就是為了正義而生,所以不討論他可能變得邪惡這件事)。他犯了法,但不用受到制裁。

另外,其實召喚蝙蝠俠「替我們守護正義」,其實就是在逃避責任。人們透過各種理由,逃避自己應該要承擔的社會責任,希望出現一個無償的正義使者替我們承擔,這絕對不是一個成熟社會的人們的選擇。

社會需要蝙蝠俠來維護秩序,就代表了這個社會的普遍正義尚未伸張、人民沒有權利,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改變社會,因此仍需要少數人來替多數人判斷。儘管這麼做正義得以伸張,但那畢竟是少數人的決定,而不是全體公民一起決定的。而只要有蝙蝠俠存在,我們就必須一直活在前述的恐懼中。

所以我會說,透過俠客來守護社會的方式僅是過程,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勇氣、有共識、有對社會的關心和對法律充足的認知,那麼我們將能夠從根本的減少犯罪,且更有效的抑制犯罪,讓我們不再需要蝙蝠俠。最終,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擔起責任,我相信人類社會將走到那一步。